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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高考結束的第一天。
以前的同學學車的學車，約會的約會，還有好幾個朋友約她出去旅遊，但準大學生遊楚卻隻是夜以繼日地補覺。
感覺似乎有整整三年冇做過這麼美的夢，連自家那從祖宗手裡傳下來的紅木硬板床都冇那麼膈人了。
明明現在正是炎炎夏日，卻有徐徐涼風吹拂在臉上，突然將一縷野草送至鼻孔裡，鑽得遊楚癢意難抑，好想好想好想打噴嚏啊。
掙動兩下，還是忍不住阿嚏一聲，湖麵被撲棱出一圈圈水花。
嗯呃呃呃、怎麼會有水？
遊楚奇怪地動了動手，手一動，便忍不住蹬蹬腳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絲滑地飄盪出去。
好生舒服，但她還是帶著疑惑睜開了眼。
這下可好，遊楚一睜眼，就被驚得兩眼滴溜圓，在湖心火急火燎地兜繞了三四圈。
入眼白茫茫一片都是遼闊的湖麵，抬頭太陽和白雲都變得碩大無比，但她此時此刻浸在水裡，隻覺得溫暖和清涼兼具，嘎嘎嘎，好舒服。
遊楚本能地嘎嘎兩句，還是捋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怪夢，自己又成了什麼東西……？
作為重度近視人士，思考的時候就是想推一下臉上哪怕是不存在的眼鏡。
遊楚才提起右手，差點就渾身都給栽到水裡麵去，驚得她又是胡亂地撲愣撲愣，湖心被她攪得幾乎是驚濤駭浪，好容易才穩住重心。
她低頭，透過清澈的水麵看到了自己的手腳。
黃褐色的、扁平又寬大的，蹬蹬兩下，遊楚又看到了自己腳上的蹼。
最後她纔看向水麵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。
眼睛像兩顆珠子，呆呆地眨眨兩下，黃色的扁嘴突了出來，其餘部分覆蓋著純白色的羽絨毛髮。
遊楚歪歪頭，水中的倒影也歪歪頭，一副呆得不像擁有智商的樣子。
捫心自問，她高考前冇分心過，唯物主義史觀背得爛熟，既冇看過穿越小說，又冇發生離奇事件，怎麼就這地步了呢？
非要穿越，非要奇幻，彆人是美人魚，是半人馬，哪怕是穿越進童話故事《醜小鴨》裡做隻白天鵝都好啊，怎麼就她變成隻母鴨子了呢。
難道這是高考的隱藏關卡，就跟唐僧師徒九九八十一難一樣，做鴨是最後一道考覈？
遊楚在水麵上左歪歪頭、右歪歪頭，到底也冇什麼辦法。
事已至此，她隻能感慨她的這個鴨身確實還蠻可愛的，腦袋和身體都是小巧又圓滾滾來的，眼珠子挺大，配上短短的脖子，萌得遊楚忍不住嘚瑟地抖抖尾巴毛。
做人的時候是雙馬尾小美女，做鴨了也是隻貴價軟萌的柯爾鴨！
遊楚單獨一個鴨在湖麵上絲滑地飄著、蕩著、兜著，好好地對湖自我欣賞了一番。
做人的時候總是躺著癱著，現在倒是有機會把有氧運動做個夠。
剛剛抬手還差點栽倒，玩了一會兒後，遊楚現在已經能夠助跑之後紮猛子了。
藝高鴨膽大，她還馬上就學會了在水裡倒立，遠看就跟溺水了一樣，隻有個白胖胖的屁股尖倒插在水麵，兩隻黃澄澄的腳學著水上芭蕾的動作劃拉。
水下的世界從冇有這麼清晰過，遊楚能看到粒粒分明的湖底沙石，這裡冇有白色汙染，水草無所顧忌地生長著，細小的魚蝦從她眼前飄過，遊楚數著它們的鱗片。
好容易玩夠了，遊楚露出水麵，晃著腦袋甩掉身上的水，舒服地張開翅膀，水珠從上麵滑落，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白淨的羽毛。
純白又乾淨，曬過太陽後有好聞的味道，真是漂亮又整潔的一隻鴨呀。
正品鑒著，她突然瞥見自己尾巴尖上不知道去哪裡纏到了幾根草莖，綠油油的，看著鮮嫩多汁極了。
遊楚下意識就用自己觸感靈敏的扁嘴去夠尾巴尖。
鴨子又在水麵打圈，等遊楚停下來的時候，尾巴上纏繞著的草莖已經掉下來消失在水中了。
遊楚整個鴨都呆住了，垂著眼睛去看水麵，看上去更笨了。
這叫什麼，到嘴的鴨子飛了。
遊楚喪氣不過一秒，很快又振作起來：欸……？難道鴨子也會飛？
她又轉移了注意力，試著在水麵猛衝一段，兩隻腳丫撲騰個冇完，接著大大地張開雙臂，整個鴨頭都往前探出去。
呃……探了個寂寞，冇飛起來。
幾縷撲騰間脫落的鴨絨毛緩緩落在水麵上。
不過這又讓遊楚學會了在水上加速衝刺，她撲扇著雙臂遊水，水流滑過腋下（？）涼滋滋的感覺，也讓她舒服得嘎嘎叫。
太陽慢慢落下，在鴨鴨眼中格外龐大的黃金雞蛋把遊楚渾身都煎出暖洋洋的香味，也把她烘得舒服極了。
玩呀玩呀，遊楚突然有些餓了。
再放眼望去，天已經略略暗了，四周靜悄悄的，原本隻屬於她一個鴨的湖麵突然有了點恐怖的氛圍。
遊楚身上裹著鴨絨毛，卻打了個哆嗦。
看天色約莫傍晚時分了，往常這個時候餓了，她隻要去廚房找老媽，就有吃的能填肚子了。
可現在她的媽媽在哪呢？她要吃什麼呢？今晚在哪裡過夜呢？
遊楚突然就難過又害怕起來，黑珠子一樣的眼睛流下兩滴眼淚，滲進她蓬蓬的白色羽發裡消失。
冇見過的魚突然從水裡冒出來透氣，把遊楚湧起的悲傷和恐懼都打斷，她嚇得狂扇翅膀，嘎嘎聲不斷。
一陣折騰，遊楚更餓了，饑餓把情緒轉化作憤怒，她在水上胡亂地戳啄，但優越的視力竟讓她輕鬆就擒住了那作亂的小魚。
她本來隻想發泄被驚嚇到的怒火，可魚一進了鴨嘴，她就忍不住一嗦一吸一仰頭，小魚直溜溜地就要往她腸胃裡滑。
……哎呀不好，按照本能進食，卻不知道鴨的身體冇有咀嚼的程式，遊楚差點被噎死。
她在水麵上挺屍一樣地不斷伸脖縮脖，恨不得找個桌角用上海姆立克急救法。
一番撲騰後，她才終於把掙紮的魚給嚥了下去。
這麼費力了，卻是豬八戒吃人蔘果，遊楚也冇嚐出什麼滋味。
她受驚過度，垂頭喪氣地把嘴巴放在水麵上，四周都是撲棱掉的鴨絨毛。
發了一會兒呆，再回神天已經徹底昏暗了，遊楚的視力好像突然被回收了一樣，她發現自己看不清四周了。
更糟糕的是，剛剛吞吃的小魚迅速化成了便意！！！
遊楚強忍著衝動，按照記憶朝岸邊遊去，才小心翼翼地踏上地麵，就噴射了出來。
雖則很不好意思，害怕還是戰勝了尷尬，遊楚又迅速逃離現場，再度滑入水中。
熟悉的湖水包裹之下，她心裡纔好受了一點，但還是又怕又餓。
怎麼辦呢？
四周完全黑暗，遊楚的鴨腦袋思考了一會兒，決定還是試著唱唱歌壯壯膽。
“門前……大橋下……遊過一群鴨……”遊楚試探著開口。
開口之後，恐懼感竟然又果然真的少了點了，遊楚也越唱越順口，她拔高音量，伸長肥嘟嘟的短脖子，嘎嘎叫道：“快來快來數一數，二！四！六！七！八！”
迴應她的隻有一陣風清風，把樹枝吹得抖動，沙沙的聲音配上飄揚的枝葉，像極了恐怖電影裡行蹤不定的鬼影。
遊楚又是一哆嗦，歌聲裡帶著可憐的嘎嘎抽泣聲。
哭了幾聲，遊楚又餓了。
四周黑漆漆的，她做人時非常厭惡的蚊蟲現在居然散發出清淺的香味，讓遊楚聯想到學校附近的孜然烤腸。
果然，烤腸要路邊的纔好吃，食物就是要野生的才美味。
說時遲那時快，做鴨的本能又湧了上來，遊楚張嘴撩舌，嚥下一隻許是瞎了眼的飛蛾。
畢竟是送到嘴邊的野味，遊楚統統照單全收，摸黑吃了好幾隻，兩粒黑珠子般的眼睛滿足地滴溜轉。
可惜飽腹感還冇完全感受到，便意就又來了。
遊楚現在倒是明白了為什麼鴨子都智商不高了。
像她這樣還保留著做人的強烈羞恥心，死活不願意在窩裡解決三急，這麼來來回回地上岸下水地折騰，維持生命都難，哪能體會到做鴨那冇頭冇腦的樂趣呢。
鴨生才做了一天不到，就這麼陷入了瓶頸。
遊楚心情低落，也不再管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，隻想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番算了。
……說不定，明天一覺睡醒，她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體，享受三個月的暑期呢。
遊楚這樣想著，就放平了雙腳，如同一塊塑料泡沫一樣虛虛地浮在水麵。
身上的鴨絨毛應該很舒服，引誘著遊楚在裡麵休息，她於是把頭戳進去，拱著自己一邊的翅膀睡覺。
樹枝依舊沙沙抖動，一片凋謝的葉子輕輕飄落下來，在湖心點出一層小小的漣漪。
黑暗中，鴨子一隻眼睛緊緊眯閉著，另一隻眼睛茫然又徒勞地戒備大睜著。
不會有任何人能想到這樣一隻鴨的體內是一個人，再不會有任何人把她認作同類。
遊楚帶著滿腹愁思昏睡過去，全然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光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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