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隻見方纔的仙骨台上,數百根不同部位的白骨漂浮空中,緩緩組成了一個人形骨架。
枯骨成型,神識長眠。
金色的陽光毫不留情的射穿帝女桑闊葉的縫隙,陽光如流動的利箭,星星點點刺在焚仙池上,將焚仙池表麵封印。
帝女桑旁邊的一片雲上,仲康麵無表情的看著歸於平靜的焚仙池,撣了撣衣袖,舒一口氣,轉身離去。
焚仙池如平靜的表麵之下是萬丈深淵。
穿過濃濃白霧之後,焚仙池底是一個八卦陣,陽陣是帝女桑樹根延伸而來盤根錯節的炎漿。
此炎漿乃是帝女桑根部汁液融合而成,可蝕骨焚身。
可憐的是,還冇弄清為何跌落焚仙池的夜長卿,正緩緩墜落在焚仙池陽陣中。
夜長卿身上的血氣正在被炎漿一點點吞噬。
皮膚逐漸變得煞白。
夜長卿回想今晨天帝在紫微垣召見眾神,在眾多修為高深的大神麵前,天帝獨獨選了他這麼個不起眼的星官,前去調查焚仙池的異樣。
諾大天宮,竟無一人願與他同去,因為眾人知道,此去定是凶多吉少。就在長卿犯愁之際,北方日神仲康主動請纓,與他同去。
長卿甚是感動,卻不知此人就是要將他推下萬劫不複之地。
長卿身體煞白,連指尖都完全失去了血色,一頭烏黑的長髮逐漸變白,撐不住了。
就在將死之際,長卿依舊想不通,為何仲康會將他推下焚仙池。
陽卦陣中間一層堅如磐石又柔韌如絲的結界,隔斷著與陰陣的空間。
陰陣這邊是九區泉澤彙入的寒冰之水,被衝入陰陣的月夏,身體微微泛出溫熱黃色的光,保護著她免受焚仙池傷害。
月夏看著夜長卿從高處跌落到焚仙池中炙熱的炎漿裡,夜長卿神色痛苦又釋懷。
月夏此刻無法讀懂麵前這位陌生男子的神色,是一種似有不甘一世如此凋零的破碎感,又似命喪此處未打擾任何人的釋然。
夜長卿身體逐漸冇有血色,泛白,頭髮也白了一半,炎漿繼續吞噬著長卿。
夜長卿意識逐漸模糊。
月夏衝跑上前,卻被結界擋住,月夏抽出冰劍,抬指施法將周身微黃光亮的炎火之力彙聚冰劍之上,朝結界刺去,劍尖如淩厲的風一般,刺破結界,也刺破了八卦陣的陣眼。
陰陽卦陣融為一體,成為一汪淡藍色的暗湧。
夜長卿髮尾還殘留一寸黑髮,命保住了。
月夏接住緩緩飄落的長卿,有暗湧的借力,長卿格外輕盈。
月夏環視四周。暗湧逐漸平息,焚仙池底,現出一堆堆晶瑩剔透的白骨壘成的仙骨台。宛如王座。
月夏抱著長卿放在仙骨台上,仔細端詳。月夏拍拍長卿的臉。啪啪兩聲,下手重了些,竟然有回聲。
長卿吃痛,神色痛楚。月夏迅速抽回手。
月夏驚喜:“還活著。”
月夏又將手探在長卿脈搏處,竟無法感知。
月夏刺破指尖,鮮紅的血順著指尖緩緩浸濕長卿泛白的唇。長卿微張嘴唇,舌尖觸碰血漬,慢慢的麵部開始恢複血色。
突然長卿身體血管開始擴張,青筋暴起,長卿抓住月夏流血的指尖,奮力的吸、吮。月夏驚嚇準備推開長卿,卻被長卿無力的偏倒在肩頭。
長卿無力的喃喃:“謝,謝仙子。”
月夏突然警惕,難道此人是神族?
月夏推開長卿,長卿恢複些神誌,知道失了禮數。立刻給月夏行禮致歉。
長卿:“多謝仙子相救,方纔是我失禮了,仙子救命之恩,長卿當如何回報?”
月夏常年在小河鎮生活,那裡鎮民都是真性情直來直去之人,頭一次遇到這麼,這麼說話的人。
月夏擦了擦指尖,這一瞬指尖竄入一小尾藍色星光,進入月夏體內,悄無聲息。
月夏清了清嗓子:“反正人越來越少,救你一個也算積了功德了。”
長卿震驚看著月夏:“難道,你是人族?不對,人族冇有靈力怎會來得了此處?”
月夏後退幾步,警惕的看著長卿:“這麼說你是神族?”
長卿欲點頭,又擺擺手。
月夏看穿:“好你個,不是我剛纔真是瞎了眼了,我為什麼要救一個神族,要不是你們神族當年做那行醃臢事,我們人族至於過得這麼艱辛嗎?”
長卿反駁:“神族醃臢?可我一直聽聞人族是極儘殘暴之事,甚至蠶食同類。”
月夏拔劍刺向長卿:“我就不該救你。”
長卿抬指施法,卻被體內寒氣限製。
突然仙骨台顫動,月夏躍下仙骨台,長卿緊隨其後,兩人落地。
月夏正要攻擊長卿,長卿做出暫停手勢。
隻見方纔的仙骨台上,數百根不同部位的白骨漂浮空中,緩緩組成了一個人形骨架。枯骨成型,神識長眠。
枯骨顫動著,下頜骨抖動的厲害,彷彿有很多話要說,可冇有了皮肉的相連,枯骨無法表達。長卿雙掌合對著枯骨。
月夏:“你,你連一具枯骨都不放過?”
長卿哭笑不得:“他雖是枯骨,但尚存神識,我試試幫幫他。”
月夏拿出冰劍,凝結身上炎火之力,抽劍刺向長卿,長卿還未來得及反應,一股炎火之力衝來,長卿體內的寒氣被衝出,掌上神力再現,一縷神力飄向帝女桑的根部,抓住了一隻白色胖乎乎的蠶寶寶,蠶寶寶正瑟瑟發抖,忽然被扔在了枯骨上。
蠶寶寶正準備蠕動著逃跑,長卿對著蠶寶寶鞠了一躬以示感謝。蠶寶寶無奈的在枯骨上織起蠶絲。
不一會兒枯骨被一層薄如蟬翼的蠶絲包裹,臉上也有著一層半透明的肌肉紋理。蠶寶寶累的氣喘籲籲逃離。蠶絲上一絲神力竄入枯骨心口。
枯骨輕咳一聲:“咳咳,數萬年了,焚仙池頭一回有人活了下來。”
月夏吃驚的看著枯骨:“老人家您尊姓大名?為何會在這焚仙池數萬年之久?”
枯骨:“我隻是個無名小輩,隻不過在數萬年前參與了一場曠世大戰。”
長卿歎息:“若是萬年前,那必然是人神之戰了。”
枯骨澀笑:“冇錯,萬萬年前,人神共居九州,可不止何時何事起,人神的矛盾越來越大,神族上居天界,人族下居九州。互不侵犯,就這樣安生的過了好些年,人族苗民反抗神族,激化矛盾。神族想要給人族教訓,可人族當時的那點兒神力,怎能抵擋住神族的攻擊,於是人皇想出了絕地求生的法子,召集數萬人族,以身祭池,藉助九區泉澤的寒冰靈力,偷偷引下天界帝女桑,藉助帝女桑的炎漿之力,鑄造了這焚仙池,以此警示神族,自那以後,神族鮮少侵犯人族,而那一天,人皇和數萬人族都成為了堆堆白骨。”
月夏濕潤了眼眶。
月夏:“神族仗著神權就肆意妄為,萬年前如此,萬年後竟還是如此!”
長卿正要解釋什麼。
枯骨笑著看著月夏和長卿:“無論當年人神大戰如何,亦或是往後不相往來,無論是神,無論是人,心性的好與壞是不一定的。神族並非都是惡人,人族也有利慾薰心之人。活萬年亦或是活一年,又有何區彆?隻要活的自在。”
長卿:“可是您現在不自在。”
枯骨:“我此生早已了去。倒是你們,快快離去纔是。”
話音未落,枯骨再次化作一堆白骨,白骨之上方纔的蠶絲白衣變成一張輕盈的蠶絲白毯。長卿躍上白毯,伸手去拉月夏,月夏猶疑,長卿將手背朝上,向前伸出。
長卿:“先出了這焚仙池再說,若是再猶豫,我們都要變成白骨了。”
月夏檔開長卿的手,躍上白毯。白毯將兩人輕輕裹住,霎時飛向頂端。
雲霧繚繞的天界,紫微垣天宮內,獨有仲康在向天帝彙報,周圍捲簾大將緩緩將天簾方向,隨即離去。
天帝歎息:“哎,長卿怎會跌落焚仙池中?甚是可惜。”
仲康語氣堅定:“稟告天帝,長卿落入焚仙池,罪有應得。”
天帝站了起來:“什麼罪?”
仲康:“長卿雖是小小星官,但臣早已察覺他的異常,遂暗中調查許久,發現長卿每次夜晚放星之時,偷偷與人族勾結。”
天帝震怒:“什麼?”
仲康遞上一方軟葉。
天帝打開軟葉,上麵是人族的族徽。
天帝瞬間扔掉軟葉,既是憤怒,也有著內心深處,自己都未察覺的對人族的恐懼,而這種恐懼早已被他的自大所掩蓋。
仲康:“長卿私通人族,欲反叛神族,自我了斷於焚仙池,罪有應得。”
天帝:“好在他隻是小小星官,掀不起波瀾,此事就此打住,莫要傳開。”
仲康領命退下。
仲康會見完天帝昊天後,便換了一身素衣裝扮,偷摸著前去天市垣。
天市垣醫館門前,病員排著長隊。天市垣不似紫微垣那般壯闊繁華,都居住著達官顯貴修為高深的神族。
天市垣則是些老弱幼小神力低微的神族居住,雖比不上紫微垣闊氣,但頗有幾分人間的熱鬨氛圍。
仲康混跡在病員中,顛足眺望著看病的郎中。
隻見那郎中一身棕色粗布衣裹身,桌上堆著草葉紙,一手搭著脈,一手疾書藥方。
仲康走到郎中跟前,遞上一張密信,郎中拿著密信,佯裝轉身抓藥,接著藥箱阻擋,打開密信。
密信上書:長卿已死,任務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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