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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十五,桃灼鎮燈火通明,煙花爆竹響徹雲霄。皎皎明月高懸夜空,與寥寥星辰,閃閃發光。大街小巷掛滿了不計其數的花燈,各式各樣,五光十色。
一個身著雪白衣裳,頭戴雪白絨帽的女孩子,提著剛猜燈謎贏來的花燈,腳步輕盈地穿梭在往來人群中。
她十一二歲模樣,十分清麗,望向前方的眼睛纖塵不染,眸中倒映似繁星點點,深不可測。
姹紫嫣紅裡的素色尤為顯眼,好奇和被驚豔的目光,送了心滿意足離開的女孩一路。
她慢慢靠近一家甜品鋪子,直到一個人影出現,她便開始飛奔。
那人同樣身著格格不入的白色衣裳,身量纖長挺拔,氣度不凡。麵龐沉靜,眼神溫和澄澈。他看向女孩跑來的方向,泛起微微笑意。
女孩兒口裡喊著:“師父!”,很快就停在了那人身旁。她紅撲撲的臉帶著止不住的得意,仰著頭,把手裡的花燈高高舉起。
藍玉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頭頂的帽子,道:“阿月如此厲害,呐,為師獎勵你最愛的糖蒸酥烙。”
鏡月欣喜接過,問道:“這麼晚,還有得賣?”
藍玉道:“是啊,今天熱鬨人多,嘴饞的應該也比平日裡多些。”
鏡月聽出了藍玉的話外之意,回道:“師父,在回羅村待了兩年冇吃到了,嘴饞情有可原的,對吧?”
藍玉佯裝思考,道:“嗯,有點道理,走吧,阿行該等著急了。”
鏡月點頭,兩人並肩而行,瀟瀟灑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。
甜品鋪子的夥計看著仿似置身畫卷中的二人離開出了神,拉著一旁撥弄著算盤的管事問道:“徐老,剛剛那二位是?看穿著打扮不像普通人啊,長得也跟神仙似的。”
徐管事抬頭看了一眼激動的夥計,又低頭繼續看看賬本,道:“那可不就是神仙麼,逍遙山下來的,那小姑娘喜歡咱這兒的糖蒸酥烙,以後啊,你說不定還有機會再看到。”
眼見客流越來越少,鋪子賣的糕點也所剩無幾,夥計乾脆搬來了凳子坐到徐管事身邊,接著問道:“徐老,你認識他們?快,快給我講講神仙的故事唄。”
徐管事回想起第一次看到這師徒二人的時候,小姑娘應該才四五歲,眨眼間七年過去了。他停下手上的動作,示意夥計端來了茶水。他抿了一口,道:“今天是個好日子,我且講與你聽聽。”
相傳七百年前,赤丹族被稱為最接近天神一族,受萬民敬仰膜拜。為了永生永世不被天地遺棄,赤丹族先祖以血凝鑄,開天靈氣祭養而出了一顆聖物——禦神珠。
禦神珠由世世代代的赤丹族人供奉,以日餵養,以月為生。
同樣,禦神珠也賜予了每一個赤丹族人力敵千鈞和感知萬物的能力。所以,非流淌赤丹族血液之人無法操控禦神珠。
更有傳聞稱禦神珠可助轉世重生,至於其法,大抵也隻有赤丹族人有解吧。
後來某個夜裡,月滿異常,光亮似白晝。禦神珠震得驚濤駭浪,地動山搖。
眼見禦神珠幻化人形,引數道天雷劈下。赤丹族人全力鎮壓抵抗無果,覆冇在了瞬息萬變的寂靜裡。
至此,赤丹族銷聲匿跡,禦神珠不知所蹤,成百上千的修仙門派世家逐漸崛起。
就在十二年前,修仙界百家齊鳴,爭奇鬥法。是以能力製衡,試圖稱霸修仙界的門派世家不勝枚舉。
唯執掌九玄派的於秋禾,心懷天下,隻以就濟蒼生為己任。親率一眾門徒懲惡揚善,斬妖降魔。
動盪不安,烏煙瘴氣的修仙界,與世無爭的九玄派成了當時的一股清流。
彼時於秋禾名下九個各擅其長的弟子更是出類拔萃,聲名遠揚,九玄派風頭無兩。
以於秋禾和大弟子陸幽明坐鎮的玄絕山為中心,分佈東南西北四麵八方的逍遙山、青戟山、百草山、鳳霞山、霧隱山、碧泉山、象儀山和雪雁山分彆由其他八位弟子以峰主之職挑起大梁。
若非要說可九玄派爭個一二的,那便是夜蒼派和靈澤宮了。
不過一個因掌門向楚懷曾煽動叛變,手刃恩師,取而代之的過聞被天下人不恥。
一個則因新任宮主姬天問年紀尚小,且毫無建樹,並不被看好能擔起靈澤宮將來的重任。
所以論實力,講民心,九玄派當之無愧修仙界第一大派的稱號。
可惜好景不長,正如日中天的九玄派,因禦神珠在玄絕山的重新問世,迎來了不可磨滅的在災難。
要說這赤丹族的聖物就算擺在普通人眼前,哪怕是修仙之人,也未必可為己所用,或許還會招來殺生滅門之禍。
於秋禾正是清楚這一點,纔對禦神珠的事兒秘而不宣。他憑藉一己之力壓製已經邪氣四溢的禦神珠,長期遭受著反噬,身體每況愈下。
可訊息還是不脛而走。
不久後,關於於秋禾閉關數月用禦神珠修煉邪道妖術,因與仙法互不相容,致使走火入魔的流言鋪天蓋地。
九玄派本就因拒絕與仙門世家拉幫結派受到一些人的詬病記恨,藉此更是被添油加醋,有了於秋禾奪命噬魂,吸食人血的傳聞。
如此這般的聲音越傳越邪乎,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紛紛。不少官貴紛紛向附近的仙家請願,希望他們可以討伐於秋禾,還人心惶惶的普通人一個安寧。
於是仙門百家集結,打著除魔救世之名,向九玄派下了戰書。希望九玄派交出禦神珠,懲處於秋禾。以平息怨念,消除恐慌。
九玄派自是不肯,於秋禾也斷然不會將此危險之物交予彆人手中。奈何尋找赤丹族人無果,毀滅其法不得而知。
雙方從天寒地凍僵持到了烈日炎炎。
終於,在一個被豔陽炙烤過的午後,自詡正義之師的仙門百家,在靠著夜蒼派馴養的獵鷹偵察數日獲取的請報後,攻上了玄絕山。
那天,玄絕山火光漫天,濃煙滾滾中數劍齊飛,刀光血影。天際殘陽暈開一抹猩紅,夜幕降臨。
雲遊四海的藍玉趕到玄絕山時,隻剩焦土滿目,一片狼藉。於秋禾和禦神珠不見蹤影,九個弟子隻剩下了陸幽明,沈淩豐和薑蕭。
沈淩豐拔劍指向藍玉,哭裡帶著恨:“師尊不是最疼你嗎?什麼好的都給你,掌門之位都屬意於你,而你呢?為何現在纔來?”
沈淩豐越說手越抖,劍鋒刺破了藍玉皮膚,血順著脖頸緩緩流出,浸紅了單薄的衣衫。
沈淩豐跪坐在地,劍從手中滑落,泣不成聲:“藍玉,藍玉,藍玉!師兄,師弟,無數弟子一個個倒下,我們浴血奮戰,你到底在哪兒,為何,為何現在纔來!”
陸幽明麵如土灰,艱難的張著嘴,道:“好了淩豐,怪不到阿玉頭上,先安葬犧牲的師兄弟們,再找到師尊,其他的從長計議。”
薑蕭替一動不動的藍玉處理傷口,沈淩豐哭聲漸止,隻剩風呼嘯耳畔。藍玉低垂著頭,一顆顆淚珠滴落在薑蕭手上。
藍玉離開玄絕山,尋找於秋禾,陸幽明則帶著沈淩豐和薑蕭留在玄絕山,拾掇一地的破敗。
所幸,於秋禾早早轉移了玄絕山年幼的弟子和女眷,其他各山留守的弟子也都相安無事,仙器和書籍也並未被儘數毀去。
唯獨一同出生入死,隻剩笑音猶在的師兄弟們,成了九玄派重拾不了的傷痛。
一年後,藍玉帶回了生命垂危的於秋禾。
於秋禾肉眼可見的蒼老了許多,有著九絕聖手醫仙之稱的薑蕭亦是束手無策。他在彌留之際,將九玄派托付給了陸幽明。不多日,便法力耗儘,衰竭而亡了。
藍玉對帶回於秋禾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緘口不言,禦神珠再次蹤影全無。
此次大戰可謂兩敗俱傷,仙門百家也開始休養生息。對於九玄派於秋禾的審判和閒言碎語,仙門百家的萬眾一心,隨著禦神珠一併消失了。
假的,就是假的。真不了,也活不了。
時至今日,九玄派雖不及當年的輝煌,卻因著經年累月樹立的形象使得不少人趨之若鶩,想要拜入門下。
陸幽明慎之又慎的挑選培養可塑之才,為著空懸已久的各山峰主之位。
而禦神珠,在好事之人顛倒黑白,將它吹的神乎其神後,變成了百益無害的稀世珍寶,人人覬覦。
仙門百家明察暗訪的尋找禦神珠,和十萬分之一希望尚存的赤丹族人。大概他們想的是哪怕得這二者之一,就能一步登天吧。
……
夥計見徐管事停頓良久,問道:“徐老,這就講完了?後來呢,後來呢?我還冇聽到剛剛那二位的故事呢?”
徐管事走到店外,寒風灌進了袖口,冷的一哆嗦。他抬手一指,道:“你看今晚的月亮如何?”
夥計探頭望去,回道:“難得的滿月,不但圓,還又大又亮。徐老,你還冇回答我呢?”
“打烊吧,時候也不早了,以後再繼續。”
“以後是什麼時候,明天嗎?”
“也許是明天,也許是後天,大後天也說不定。”
“還賣上關子了。”
“這不叫賣關子,這叫點到為止。今天講完了,明天聽什麼?”
“那我明天就要聽。”
“你急什麼,趕快收拾,還來的及去逛逛。”
“得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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