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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哀帝用錦帕捂著嘴,麵色蒼白的不似活人。
“王後怎麼樣了?”
偌大的憑欄殿內,燭光晦暗不明。
掌事太監高緯弓腰垂手,隻說:“薑相在朝堂逼死王後,已帶著朝臣歸降。”
哀帝手中雪白錦帕紅的觸目,染透了他咳出的鮮血,本就蒼白的臉色聞言又白了幾分。
“寡人恨王後害了瑤兒,此生不複相見,卻也佩服王後心中大義。天子守國門,君王死社稷,陳氏無不戰而降之人,王後以身殉國是為陳氏婦之表率。”
哀帝每說一句話,勉強靠在床榻的身子便往下滑落一分。
“倘若斫將軍還在,倘若寡人身強體健尚能提槍,倘若寡人與瑤兒所出的孩兒還在……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“哇————”
一口血從他喉間湧出,噴在華貴蜀地錦被麵。
“陛下!”
高緯猛地抬頭,滿是溝壑的臉上早已老淚縱橫。
哀帝滑躺在瓷枕一側,無力擺手:“寡人大限已至,陳國國運如此,時也命也,你不必傷心。”
“陛下,老奴從小看著您長大,如今國破,老奴這把老骨頭早就想好隨您而去。隻是,老奴瞞著您一件事十九年,怕此時不說便再也冇機會。”
高緯衣角拭淚,低喚一聲鶴雪。
“上前來。”
一雙修長手指挑開床幔,蘇鶴雪青衫長立,緩緩走到哀帝麵前。
哀帝目光落在他臉上,毫無生氣的眼底浮現出一抹詫異。
高緯雙膝噗通著地。
“九皇子,快見過你的父皇。”
“他是……”
哀帝眼中的詫異被欣喜取代,隻看蘇鶴雪那張和蘇昔瑤幾乎無二的臉,心中已隱約猜到真相。
“陛下,這是當年被王後毒殺的九皇子小殿下啊。”高緯伏在床前,白髮微顫,“王後把持朝政多年,這孩子又身中劇毒,老奴不敢也不能說出真相,如今王後已歿,老奴帶他來和陛下相認。”
哀帝直直地盯著蘇鶴雪。
像啊,像。
像極了他的瑤兒。
隻是眉眼卻多了些英氣,那是像他的緣故。
哀帝抬手,似是想撫摸蘇鶴雪的臉。
“孩子,讓我瞧瞧你。”
蘇鶴雪緩緩蹲下來,握住哀帝瘦骨嶙峋的手,“父皇。”
哀帝問他:“你一直都知道?”
燭光搖曳,飄忽不定。
蘇鶴雪點點頭:“都知道。”
一滴清淚從哀帝眼角滑落,他年紀大了,眼角已經有了皺紋。
“寡人護不住陳國子民
不是個好國君,亦護不住妻兒,更不是個好丈夫。”哀帝從枕頭下摸出塊玄色龍紋玉佩,“我陳國尚黑,此乃陳國傳國玉佩,持此玉佩者,便是陳國君主。如今,我把它交給你。”
蘇鶴雪看著傳國玉佩,微微擰眉。
“怎麼?你不願嗎?”
哀帝握著玉佩的手微顫。
蘇鶴雪接過傳國玉佩,神情卻異常淡漠,他說,“今夜之後,雲州將不會再有陳國的疆域。父親,陳國,亡了。”
哀帝一慟,眼底悲傷閃過。
陳國,亡了。
“那便……那便當做是父親留給你的一個念想吧。”
隨著白燭燈芯燃儘,哀帝嚥下最後一口氣,憑欄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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