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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的燁市，燈火通明，霓虹閃爍，街道縱橫交錯，行人來來往往。
與之有一窗之隔的第一中心醫院，卻是另一幅景象。
醫院的大廳裡聲音嘈雜，時不時夾雜著孩童的哭泣聲，機器的叫號聲，候診室的塑料椅子上，坐著許多焦急等待檢查的病人們。
忙碌了一天的季晗拿起病曆本，帶著幾個小護士開始日行一例的查房。
“怎麼樣啊大爺？”季晗笑眯眯的問。
這床的病人是因為喜歡抽菸而導致的肺結節，昨天半夜突然呼吸不順而被拉進了急診。
老大爺見是季晗，十分親切:“好多了季醫生。”
季晗拿出聽診器，對著大爺的肺聽了聽:“以後可不能再吸菸了，你看看這肺喘的。”
老大娘一聽，連忙點點頭，對著大爺就是一頓斥責:“你聽見季醫生說什麼了嗎？”
隨後老大娘又指了指大爺，悄咪咪的跟季晗說：“這個老頭子不聽話，總是偷偷摸摸的抽菸。”
雖說是悄悄的，但是老大孃的聲音卻又不小，剛巧傳到大爺耳朵裡，點到為止。
老大爺耳朵動了動，自知理虧，神色尷尬的點點頭:“是是是，季醫生說的對。”
老大爺說完，話鋒一轉，一臉無奈的看著大娘：“你這糟老婆子，我什麼時候偷摸抽菸了？”
季晗認真覈對了一遍大爺使用的藥物後，覺得冇什麼問題，便離開去檢查下一位病人。
“還疼不疼了寶貝？”
第二床是個四歲多的小朋友，因為心臟問題剛住進來冇多久。
寶依奶聲奶氣的:“現在不疼了。”
季晗眉眼彎彎，笑容燦爛，十分溫柔:“不疼了就好。”
寶依的媽媽也是笑眯眯的:“季醫生，今天小寶的狀態還挺不錯的。”
季晗點點頭:“小寶有在慢慢好轉。”
“那這手術？”
“再等等吧，孩子還小，怕她身體吃不消。”
“唉，我就擔心小寶挺不過來。”
“彆擔心小寶媽媽，我們都會儘力幫助她度過難關的。”
小寶媽媽眼眶裡含了些淚水，使勁點點頭:“好好好，真是辛苦你們了。”
季晗擺擺手，語氣認真:“這是醫生應該做的。”
……
今晚並不是季晗的夜班，所以等她查完房後回到辦公室，用洗手液清潔了幾遍手之後，便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。
還冇等她收拾完，就傳來了小米急切的聲音：
“季醫生，急診來病人了——”
小米又名米燦，因做事乾練老成而被選為急診的護士長，私下卻是一個十分八卦的人。
季晗拿起桌子上的透明髮卡，隨手夾起自己的頭髮問道：“什麼情況？”
小米解釋道：
“一位學生說自己胸口絞痛，值班的齊醫生還在手術…。”
季晗重新穿上自己的白大褂，邊走邊說：“我去看看。”
“你們醫生在哪？怎麼就你一個小護士？”
“醫生馬上就來了，不要著急，我先幫孩子量個血壓啊。”小米解釋道。
“你說你們這醫院，連個招呼的醫生都冇有，就你一個護士能行嗎？”
季晗剛出辦公室就聽見家屬不滿的聲音，於是立馬上前。
“不好意思，讓你們久等了，急診病人多，見諒一下。”
病人家屬一聽，又開始不樂意了：“俺們見諒？俺孩兒疼的都快堅持不住了，如果真有意外你們承擔得起嗎？”
季晗聞言立馬檢視病人的情況，他看著頂多就是一個初中生，中規中矩的穿著校服，端著幾分好學生的的清雋長相。
“怎麼回事啊孩子？”季晗拿出瞳孔筆照了照病人的眼睛後問道。
還冇等孩子開口，家屬就搶著回答說：“俺孩兒正上著美術課呢，突然說自己胸口疼，俺就去給他買了點胃藥，吃完就這樣了。”
“胃藥？怎麼能讓孩子亂吃藥？”
“主要是俺孩兒從小胃就不太好……”
家屬話還冇說完，病人就疼的暈厥了過去。
“平車，快點。”季晗見狀頓感不妙，連忙大喊道。
“來了，來了。”
小米立馬將擔架車推了過來，跟季晗一起搭手將孩子放了上去。
隨後季晗一個抬腿跨坐在病人的大腿跟擔架車的空隙間，一邊心肺復甦一邊說：“開放靜脈通路，氣管插管，準備除顫儀。”
到搶救室後，季晗繼續道：“小米，一毫克腎上腺素兩支，洛貝林兩支。”
“通知心內科的醫生準備搶救。”
小米聞言，立馬推著醫藥車上前，一頓操作後，說道：“氣管插管成功，準備接呼吸機。”
“做個心電圖看看。”季晗說。
不久，小米將心電圖結果遞了過去。
季晗看了眼，皺起了眉頭，說道：“下壁心肌梗死。”
“心外科醫生來了嗎？”
“還在路上。”
話音剛落，生命儀就傳來了滴滴的聲音。
“季醫生，室顫了。”
“來不及了，利多卡因一支，靜推。”
“準備除顫儀。”
小米立即把除顫儀推過來：“準備除顫。”
“兩百焦耳充電。”季晗道。
小米複述：“兩百焦耳。”
季晗拿起除顫儀，按下充電按鈕後，示意旁人離開。
“充電完畢，準備除顫。”
一番操作後，病人並冇有反應。
“季醫生，病人冇反應。”
“三百焦耳準備。”
“充電完畢，準備除顫。”
再一次的除顫後，生命儀還是在一直響個不停，似乎在提醒著人們生命的悲脆。
季晗眼見除顫冇有辦法，於是便開始胸外按壓，幾十次後，季晗累的滿頭大汗，小米見狀，說道：“來，我來吧。”
這樣交替了好幾次，生命儀最終還是變成了一條直線，宣告病人的死亡。
季晗搖搖頭：“救不回來了。”
家屬直接愣在了原地：“你剛剛說什麼？”
季晗把死亡通知書遞了過去，十分惋惜道：“送來的太遲了。”
家屬突然暴躁了起來，大聲嚷嚷道：“什麼叫送來的太遲了？你們到底有冇有在救我的孩子啊？”
季晗揉了揉眉心，解釋道：“我們真的很認真的在搶救了，而且你的孩子他不是胃疼，是心肌梗死，送來晚一分鐘就會冇命的。”
家屬根本冇聽進去，繼續吵吵道：“那也是你們搶救的不及時，我們來的時候你看看醫生在哪裡？而且接診的還是一個小護士。”
季晗有些無奈：“我們搶救的已經很及時了，孩子感到不舒服的時候應該立馬就送過來，而不是擅自用藥。”
家屬根本不聽解釋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癱坐到了地上，哭喊道：“我的孩兒啊，他還這麼年輕就走了，你們都快來看看這黑心醫生啊。”
家屬的哭喊引來了一些圍觀的人，大家都在議論紛紛。
季晗更無奈了：“你先起來行嗎？有什麼事好好說，不要影響醫院的秩序。”
“我就不起來，我孩子都冇了，誰還在意醫院的秩序？”
“今天這個事情不解決，你們誰也彆想好過。”
正巧這時齊裡已經做完了一台手術，一出來就看見大廳裡被人群圍的水泄不通，便前去檢視了一下情況。
“怎麼回事？”齊裡來到季晗的旁邊問道。
齊裡——急診的萬年老二，被戲稱為樹懶一樣的男子。
因為做事不爭不搶，所以評優評先排第二，競選主任拍第二，最可笑的是連年齡也排第二。
季晗便把剛剛的經過給齊裡複述了一遍。
還不等齊裡開口，小米就憤憤不平道：“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，自己冇有一點常識還怪醫生。”
齊裡拍了拍小米的肩膀：“小聲點，注意你護士長的形象。”
“老孃現在都快被氣瘋了，還要什麼形象。”
家屬一看又多了一個人，嚷嚷道：“你們又叫來一個醫生是什麼意思？是為了欺負俺老實人嗎？”
“行，既然你們這樣叫人就彆怪我報警，讓警察來處理這種事情。”
說著便掏出手機，打開撥號介麵開始按110，季晗連忙阻止：“我們就不能好好商量嗎？”
“這怎麼好好商量？俺孩子都不在了，你讓我怎麼好好商量？”
“孩子不在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在你。”季晗冷靜的說道。
“關我什麼事？是你們冇搶救過來，憑什麼怪我？既然這樣不如直接報警，哦，對，還有給俺孩子上美術課的老師，你們一個都逃不掉！”
小米聞言隻覺得荒唐：“關人家美術老師什麼事？”
家屬直接回懟過去：“因為他冇有發現我孩子的異常。”
“不是啊，人家老師如果冇發現異常的話，能讓你去接孩子嗎？你這不就是純屬無理取鬨嗎？”
“你一個護士管這麼多？我就報警，你能把我怎麼著？這麼不想讓我報警怕不是心虛吧？”
“你…行，你報。”小米一時被氣的說不上來話。
齊裡見這樣僵持下去也不能解決問題，於是便輕輕拍了下季晗說：“不然你先偷偷溜走吧，忙一天了，好不容易輪休，快回去睡覺吧。”
季晗覺得齊裡說的很有道理，她是真的紮紮實實忙碌了一天，現在已經累的站不住腳了。
“那好，這裡就交給你了。”
說完便準備脫身離開，剛走了一步，就被家屬眼尖的看見了。
“嘿，你們大家快看看，就是這個女醫生，冇搶救過來俺孩兒，還想偷偷逃走！”
家屬上前幾步，一把抓住了季晗的手腕，使勁把她往前一推。
季晗頓時疼的驚呼一下，因為身體受了巨大的衝擊，使她重心不穩，直直的朝前麵倒去。
“小心。”
就當季晗即將倒下去的時候，耳畔傳來了一道極淡清冷的聲音，雖說是囑咐，卻冇有絲毫的起伏。
愣神間，一個強壯有力的胳膊就輕輕落在了她的腰間，一個旋轉，將她穩穩的攬入了懷中。
“謝謝。”
季晗抬頭道謝的一瞬間，看清了男人的長相。
醫院大廳的燈光斜斜揮灑，男人頭微垂著，他的臉半陷在陰影裡，側臉淩厲分明，黑長的睫毛垂下來，挺鼻薄唇，好看得不像話。
“你怎麼能對醫生動手？”齊厘看到後立馬走過來質問道。
季晗聞言回過神，從男人的懷裡掙脫出來，抬手揉揉了自己的手腕，上麵紅彤彤的一片，觸目驚心。
“季晗，你冇事吧？”齊厘緊張的問道。
季晗搖搖頭：“我冇事兒。”
周森煜看了眼從自己懷裡出來的人，不自覺的蜷了蜷下手指，那上麵似乎還停留著她的餘溫。
這是七年後，他第二次遇見她。
季晗依舊是他記憶裡的模樣，五官生得精緻，彎彎的杏眼裡染著細碎的光，未施粉黛的臉頰在醫大褂的映襯下白到發光。
或許是手腕疼的緣故，讓她長長的睫毛染上了一層水霧，此刻正擰著眉，像嬌憨易碎的瓷娃娃。
“周老師你來的正好。”家屬看到周森煜後立馬上前招呼。
周森煜微微頷首：“什麼情況？”
“因為這個女醫生搶救的不及時”，家屬說著，手指向了季晗：“害得小傑冇搶救過來，我已經報警了，看一會警察怎麼說。”
季晗聞言一頓，抬起了頭，卻意外撞進了男人的眼眸。
淡漠，深邃，又藏匿著一絲探究。
或許是倆人離得有些距離，她將他看得更清楚了些。
大廳內明亮的光線攏著他挺拔的身影，整張臉顯得格外的俊冷，三庭五眼端正到叫人挑不出一絲差錯，白衣黑褲襯得他更加高挑挺拔，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。
此刻，所有人似乎都變成了他的陪襯，這裡的一切都黯然失色。
周森煜聞言點點頭，隨後又疑惑起來，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家屬：“那怎麼會是醫生冇搶救過來？”
“我記得下午的時候您就把小傑接回家了。”
他的意思很顯而易見，畢竟現在已經是晚上了，一下午的時間，如果及時送到醫院又怎麼會搶救不過來。
“我……”
小米一見這情況，內心直呼過癮，悄咪咪的跟季晗說：“你看看，終於來了一個明事理的人了。”
不等季晗開口，小米繼續說道：“你還真彆說，這老師長得是真帥啊。”
季晗看了眼犯花癡的小米：“咦。”
冇多久，民警也趕了過來，瞭解完大致情況後，便語重心長的對家屬說：“我說你啊，人家醫生和老師做的都冇錯，真正錯的人是你自己。”
“我…”家屬正準備據理力爭，就被警察打斷道：“你什麼你，首先老師是不是第一時間讓你把孩子接走了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接完孩子後直接來醫院了嗎？”
“冇有。”
“那你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是不是也搶救了？”
“…是。”
“這不就行了嗎？哪有那麼多事。”民警勸說道。
“好了，大家也都散了吧，該乾什麼就乾什麼去吧。”民警邊說邊驅散著周圍的人群。
隨後民警拍了拍了家屬的肩膀：“節哀。下次彆擅自做主，應該學會相信醫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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