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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域戰場,大雪紛飛,天寒地凍,烏雲翻湧。
“皓霖,停手吧。”一紅衣女子踉蹌於大雪中,手提長劍,劍光如銀霜,劍氣淩冽如寒星。“不要再錯下去了,不要逼我皓霖!”女子突然激動起來,提著長劍的手不住地顫抖著,卻努力地將淚水憋下去。
“我從未負你,阿瑤。”
皓霖試圖拿劍強撐著身軀,可猛地吐出一口血,讓他一個踉蹌跪倒在地,冷白俊逸的麵容上一片蒼白。身上的一襲白衣被血色染紅—鮮紅的血,如盛開在魔域的曼珠沙華,瘮人且妖異,逐漸融化了雪地裡的雪。
鐵鏽斑的血味在口中綻開,像是明白了什麼,
皓霖驀地冷笑一聲,隨即猛地咳出一口血,這一咳讓他身上的傷口撕裂開來,他強撐著身子,卻不甘落人下風,“洛瑤,這天道不公,我既是反了天了,又是如何?我從未想過你也像那頑固的天帝一樣,不明事理,利慾薰心,用不著守著那什麼無用的天規!”
說完,又猛吐一口血。
“爾等妖孽,一派胡言!天帝豈是你能誣衊的?神女,末將願為天界斬除此等禍亂之妖”南天門大將燭耀提著刀著準備上前。
“若是今日能活捉這妖,回去定能受到那位的嘉獎。”燭耀心想,不免有些沾沾自喜。
“你個豬妖,平日裡見我連個屁都不敢放,今日見我被暗算,又有人給你撐腰,倒是狐假虎威起來了,你們天界眾人一個個的,倒是著實有趣,哈哈哈......”皓霖仰天大笑,笑得眼角有些許淚光。
看著眾將士詫異的眼光,燭耀的臉脹成了豬肝色,自己的身份,他是怎麼知道的?以後自己還怎麼在天界樹立威望?“爾等狂徒,休得胡言亂語!拿命來!”燭耀惱羞成怒,攥緊了手中的斧子就要向皓霖砍去。
“砰”的一聲,就在戰斧即將觸到皓霖墨絲時,洛瑤出手了,那把滅魂劍從洛瑤手中飛出向燭耀手中的戰斧劈去,那把向來無堅不摧的戰俘......竟......被劈成了兩半!
“退下。退回營地。”
“......”
“可神女,末將—”燭耀還想著上前,試圖挽回自己的麵子。
“......”
“我說退回營地!”洛瑤大聲命令,似是用光了她所有的氣力,內力有些不穩,她猛地踉蹌了兩小步,但很快又穩住身子。
眾天兵天將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
這洛川神女平日裡最是仙風道骨,寵辱不驚,這樣一個美豔無雙的女仙怎地今日如此激動怕不是神女被奪了舍?眾將士深感疑惑。
可神女畢竟不是神界之人,她的話,到底該不該聽?
......
眾人躊躇之時,天邊,穿越暴風雪,一玄衣男子踏雲而來,身上長袍獵獵生風。
玄翌,天界唯一一位上神。
“參見上神”右將樊離做了個揖,眾天界將士也隨即
“聽她的,退下。”
玄翌揮揮手,示意眾人按照洛瑤的話做。
“......”
“可是,上神,這妖......帝尊要我等將這九尾狐妖押回去。”右將十分為難。
“你們可彆忘了,他也是神,你覺得,若是你們不聽神女的話,你猜猜這狐妖若是突然狂躁了,收不住了,你等該如何交代?”玄翌挑了挑好看的劍眉,露出玩味的笑容,雙眼中,笑意不達眼底,甚至露出威脅之意。
“還不退下,嗯?”
雖不甘,可人家畢竟是上神,是連天帝都得敬畏三分的神明,眾將士無奈,隻得退了去。
“多謝上神。”
“路見不平,拔刀相助罷了,告辭。”
“洛川神女,你欠我個人情,記得還我。”玄翌深深地看了洛瑤一眼。
“......”
“多謝上神。上神之恩,洛瑤來日定會相報。”洛瑤將嘴角的血擦拭乾淨,雙手抱拳發誓。
隨後玄翌像來時,駕著雲走了,留下正在對峙的兩人。
“......”
這玄翌,平日裡最是不屑於插手這些事,整日裡在世間雲遊,
怎地今日如此奇怪?
雖疑惑得緊,可冇時間細想,洛瑤又舉起劍,直指向皓霖。
“既然你還不知悔改,那就再接招。”
霎時間,暴雪肆虐,刀光劍影,劍光激盪,劍意凜然。
“鏗,鏗,鏗......”
在積雪堆積的古域戰場上,紅衣女子勢如破竹,力量鏗鏘,而白衣男子節節敗退,身上血流不止。
“洛瑤,你冇有心”,皓霖嘶吼著,青筋暴起,雙頰顫抖,好看狹長的桃花眼緊眯,眼裡怒意磅礴。
皓霖的臉上,幾處鮮紅格外明顯,鮮血流下,觸目驚心。那雙曾經多情的桃花眼早已變得陰鷙冰冷,眸裡的怒火似乎會將人燃燒殆儘。
他不斷躲閃,儘管身體因毒物早已鬆軟無力,他也選擇雙手緊握著劍,強撐著殘軀抵擋著洛瑤的攻擊。
因為他要一個解釋,
因為他不甘,他不敢相信自己用真心換來的,竟是最終換來了對方刀劍相向。
他想把洛瑤的肚子剖開,看看她到底有冇有心。
又或者,她有心,但心卻是黑的。
這千年的陪伴,到底算什麼?
那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?
他想弄明白。
終於,在一劍之下,他被刺倒在地。
“這是我的宿命,要恨,那便恨吧”洛瑤道,她試圖把自己變成一個無情的怪物,將內心的情緒好好藏起來。
她必須這樣做,因為這樣才能救他。
所以,哪怕是恨,也總好過他死。
有些時候,唯有恨,才能讓人有活下去的信念,哪怕是做一個他眼中的壞人,她也不後悔。
也許在未來,她會後悔。
但她希望自己永遠永遠,不要後悔。
......
“這是你逼我的。”,在被刺了一刀後,皓霖笑了,
他似自嘲般笑了笑,笑容裡滿是滄桑悲索,眼裡滿是絕望。
他要乾什麼?洛瑤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隻見他以血為引,口中振振有辭地念道:
“天地玄黃,魔氣入體——”
皓霖的雙眸已被血色染紅,一頭墨發刹那間白成縷縷青絲。他近乎瘋狂地吞噬著世間的靈氣。
明白他在乾什麼後,洛瑤試圖上前阻止,卻發現自己寸步難行,剛靠近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彈開了,一股黑氣縈繞在他的身邊,皓霖完全失去了意識。
“不要!快停下!快停下啊!你這是在滅世!”
洛瑤雙目圓睜,神情間滿是不可置信。
魂祭之法!他竟用此世間禁法!
倘若此法成,那天下必生靈塗炭,浮屍百萬,滄海桑田,在頃刻間可化為虛無,人間將徹底淪為一個煉獄.......
他自己也會魂飛魄散,永生永世不得進入輪迴道。
......
自己絕不能再放任不管了。
他的錯,是自己的責任,應該由我來承擔。
想畢,似是決定了些什麼,洛瑤擦乾了滅魂劍上的血跡。
倏地一下,鋒利的劍鋒刺破了洛瑤白嫩的肌膚,鮮血順著手臂流下。
滴答,
滴答,
滴答,
鮮血在雪地上綻開。
似是感受到主人的血跡,神劍猛地晃動起來。
神器有靈性,不噬主人之血。
“我是在彌補我犯下的錯誤,放心,會回來的。等我。”
似是在安撫劍靈,洛瑤輕撫劍鞘,她努力扯出一抹笑,可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悲涼。
洛瑤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。
這隻是一句安慰罷了。
那日在司命殿偶然窺得天機,如自己所料,自己的命簿上空空如也。
既然天命如此,那麼這不確定的未來,由她來創造。
......
看著遠處即將入魔的皓霖,洛瑤加快了動作,她以血為引,以魂為契,引以洛河神水,於雙手間凝起法陣。霎時間,天地間神光乍起,大潮滂滂,洛河水築起了一座水台,以水台為引,將力量彙入滅魂劍。
遠處,皓霖早已失去了神識,麵容扭曲,臉上倏地露出一個笑容,近乎瘋狂,邪魅。“洛川神女,好久不見啊,被人賣了都不知道,真是天真。還有,你情郎這一身血脈真是—你瞞得還真是深啊,你說要是被人知道了—不過沒關係,你們馬上就會團聚了,都給我去死吧!哈哈哈......”
這一刻還是來了,無論如何努力阻止,還是躲不掉。
命運,真是開了個好大的玩笑。
“赤炎,這麼多年了,你還是這樣不知悔改!今日,我定不會再心慈手軟了!”
水台之上,洛瑤加緊了佈陣動作。
赤炎笑得近乎瘋狂,“幽都山下萬年的恥辱,今日一起了結!”說完,陣陣黑氣向周圍瘋狂散開,天地間被烏雲籠罩,黑雲翻湧,黑氣迅速瀰漫在整個天地間。
黑氣所及之處,寸草不生,腐蝕人骨。隨著黑氣的蔓延,數裡之外,屋宇瞬間化為木屑,高山也在霎時間被這股強勁的力量給一下子削平。河流倒灌,山火肆虐,世間樓宇儘數化為灰燼。遠處,魔獸叫聲此起彼伏,咆哮之聲衝破天際。
“怎麼樣,神女,對我的傑作還滿意嗎,這裡麵,可有你一份功勞呢。和萬年前一樣的問題,交出轉世石,我可以考慮停下,哈哈哈哈......”赤炎得意地大笑。
洛瑤攥緊了雙手,眼睛死死盯著那頂著皓霖風采絕倫的臉的赤炎,這世間的荒蕪,這世間的一地廢墟,無數百姓的無辜死亡,深深刺痛了洛瑤的心。
......
不,一切不應該是這樣的。
是自己冇能及時阻止皓霖才釀成了這場悲劇,自己纔是罪人,那麼,這筆賬,就由自己來還。
對不起,皓霖,都是我的錯,這次,還是救不了你。
彆急,等我贖完罪,我就來找你,等我。
......
洛瑤笑了,彷彿世間最美的花那般,巧目倩兮,眼睛裡好似藏著星辰大海。
“想好了嗎,神女,我可冇那麼多耐心。”赤炎大笑,笑容裡滿是得意,彷彿勝券在握一般。但很快,赤炎笑容一斂,洛瑤冇發出半點聲響,身如閃電,轉瞬間,出現在了赤炎身後。她將滅魂劍舉起,直直的刺向皓霖的腰間。
滅魂劍,劍如其名,毀天滅地,滅人靈魂。
一劍刺入,鮮血噴湧,皓霖的身體倒下了,好看的眉眼間滿是不可置信。“你竟然......”赤炎瞪大了雙眼,終是死不瞑目。
雙瞳剪水,淚水不住地湧出眼眶,洛瑤跪下,緊抱著皓霖逐漸冰冷的身軀,雙手撫摸著那讓她日思夜想的臉頰,她道,“阿霖,我來找你了。”說完,洛瑤將劍插入自己的胸膛。
疼,刺骨的疼。冷,深入骨髓的冷。血染紅了戰場,洛瑤看著自己的神力在逐漸消逝,魂魄逐漸散儘。,她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消失,自己散去的神力逐漸修複著世間的山河,天上的烏雲被驅散,一切都在被修複......幸好,一切都不遲。
......
皓霖,對不起,還是負了你的一片真心,冇法和你在一起了。
皓霖,下次,如果有下次,我一定要和你說,我鐘情於你,我願和你一生一世,白首不相離。
......
雪花仍在飛舞,大地逐漸變得安靜。
蒼茫的天地間,白茫茫一片。
一年,
兩年,
......
萬年。
那場雪還在下著,大戰的記憶逐漸模糊,人們隻記得萬年前有位洛川神女,她以身殉道,誅殺狐妖,散去畢生了修為,換來了萬世太平。
隻有那場下了萬年的雪,見證了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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