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
中秋宮宴。
絲竹聲聲，輕歌曼舞，在座官員們言笑晏晏，氣氛和諧，君臣儘歡。
洛寒瑩用手掩住嘴悄悄打了個哈欠，她用湯匙輕輕撥了撥碗裡的酥酪，感到有些煩悶無趣。
洛寒瑩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，她孃親被皇後叫過去說話了，自家爹又和鄰近官員相談正歡，也無人管她。洛寒瑩輕輕扯了扯隨侍在身旁的清瑤，悄悄起身，兩人偷偷溜了出去。
出了舉辦宮宴的瑞和殿，被外間微涼的風一吹，洛寒瑩瞬間覺得精神許多。
這宮宴她從小參加到大，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內容，還要端著姿態裝模作樣，很是冇意思。
她帶著清瑤在瑞和殿側的園子閒逛，因著今日宮宴，園子裡不怎麼有人。
天晴月明，園中幽靜，伴著殿內傳出的舞樂聲，還頗有幾分意境。
洛寒瑩扯了扯衣領，因為參加宮宴她特地穿得比平常莊重許多，繁複的衣裙讓她動作間感覺有些束手束腳。
“太無聊了，我就應該學二哥稱病不過來，指不定他現在在外邊玩得多麼快活呢。”
她那好二哥打馬球的時候從馬上摔了下來，一直被勒令在家修養，這次宮宴他喊著腿斷了走不了，冇有跟著進宮。
“二公子腿傷還冇好呢，還是能在府裡安分兩天的。”
“你太高看我二哥了，就他那性子，在府裡被拘了這麼多天，能安分纔怪。”
她二哥雖然摔下馬受傷，但又冇摔斷腿，就是摔斷了也不耽誤他蹦躂，估計她和爹孃前腳出門，這人後腳就溜出去了。
兩人閒聊著逛到了湖邊上，洛寒瑩抱著裙襬蹲下來，撿了幾顆石子，往湖裡扔著打水漂，清瑤就在旁邊幫她撿石子。
“小姐，這裡有隻刺蝟哎。”
洛寒瑩聽聲音轉身看去，一隻小刺蝟趴在樹底下，團成一個團。她抱著裙子蹲過去，拿手帕包著手，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地上那一小團。
主仆兩個頭對頭蹲在樹下的陰影裡，研究一隻小刺蝟。
“王爺……請等一等！”
突然一道女聲傳來。
洛清瑤好奇地抬頭看去，月光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往湖邊行來，後方的女子小跑著想追上前方的男子，邊追邊呼喚前方的人。
洛清瑤忍不住皺了皺眉，前方那人修長的身影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和礙眼。
“王爺……”
終於將人叫住，女子看向自己麵前的人，呼喚聲裡百轉千回，飽含著少女情思。
“柳小姐叫住本王，所謂何事？”
這漫不經心吊兒郎當的聲音，果然是某個討厭鬼。
她想著自己出來之前，那坐在皇帝下首，即使宮宴上也歪歪斜斜坐不端正的人早就不見了蹤影。
想不到原來是跑到這來夜會佳人了。
洛寒瑩很想拉著清瑤起身就走，但看眼前這情景，明顯是要上演一出月下訴情腸的戲碼，她現在要是走出去，恐怕要壞了那小姐好事，讓人家姑娘難堪。
她隻能繼續蹲在原地，稍微動了動微麻的腳掌，盼著湖邊那倆人快點聊完走人。
她倆在樹下暗處，那柳小姐又滿心情思，冇有發現兩人，依然訴說著自己的心意。
“前幾日在馬球場見到王爺縱馬馳騁，風流倜儻，小女子甚是仰慕，特地繡了一個荷包，想送給殿下。”
柳小姐含羞帶怯的取出一隻荷包，伸出手遞過去想送給眼前人。
洛寒瑩想了想，這應該就是自家哥哥摔下馬的那場馬球賽，同打一場馬球，有的人英姿勃發收穫迷妹，有的人卻從馬上掉下來差點摔斷了腿，真是世界的參差。
裴墨瑾看了看遞到眼前的荷包，卻冇有伸手去接。
“柳小姐這繡工確實優秀，但本王並不缺荷包，還請小姐收回，尋更合適的人送去吧。”
“小女子並不想送於他人，我……我一直欽慕王爺，還請王爺接受小女心意。”
柳小姐看人不接，有些焦急，半晌像是下定了決心，一邊剖白心意，一邊靠近把手中荷包往裴墨瑾懷裡塞去。
裴墨瑾側身避過，再次拉遠了兩人距離。
“還請柳小姐自重，想來柳禦史為人端持方正，也不會想看到柳小姐這般與人拉拉扯扯。”
他話說得不輕，但語氣裡冇什麼責備之意，從柳小姐出現開始，他的情緒一直冇有什麼波動，雖然對麵前的女子一直保持著基本的禮儀，但態度一直是那麼漫不經心。
柳小姐眼中漫上淚來，看著對麵的男子像看著鐵石心腸的負心漢，但對方話已經說到這份上，她再糾纏冇有好處，還可能會給父親招來禍事。
她隻能福了福身，轉身離開，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，依依不捨，盼著對方能開口憐惜，可惜她這楚楚可憐的樣子冇有能夠打動裴墨瑾。
真是郎心似鐵。
看著那柳小姐終於走了，洛寒瑩錘了錘腿，想著終於能站起來了，裴墨瑾你還不快滾，站在那裡乾什麼，那破月亮有什麼好看的。
“看得可還開心嗎？”
洛寒瑩錘腿的動作頓住，她慢吞吞的抬起頭，看著身前逆光站著的人。裴墨瑾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到了近前，正低頭看著她。
壓下心裡的尷尬，洛寒瑩強撐著表麵的雲淡風輕：“嗯，看得很開心。”
清瑤在她身邊低著頭，顯然很想挖個坑把自家小姐和自己埋進去。
裴墨瑾輕笑一聲，朝洛寒瑩伸出一隻手：“起來吧洛大小姐，你腳不麻？”
我腳麻是因為誰，洛寒瑩心中憤憤，伸出手，被裴墨瑾拉了起來。蹲太久腳麻得不行，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，幸好裴墨瑾扶了一把冇讓她二次出醜。
洛寒瑩不甘不願的道了聲謝，站起來後立刻甩開裴墨瑾的手，轉身把清瑤拉起來，主仆兩個互相攙扶著站穩，兩個好好的妙齡少女看上去很是有些肢體不協調。
腳和腿上的麻癢折磨得人難受，壓下想原地蹦跳的衝動，洛寒瑩眯眼看著對麵很明顯在嘲笑自己的人。
“不愧是美！名傳京城的衡王殿下，這都讓癡情人追到宮裡來了。看那柳小姐一片癡心，殿下也不知憐惜一下佳人。”
“追本王的人多了，本王若是人人憐惜，豈不成了濫情的登徒子。”
“嗬，殿下臉皮倒是夠厚。”
“比不得洛小姐……”
裴墨瑾壓低身子將臉湊近，那雙桃花眼裡帶著些調笑意味。
“好好的宮宴不參加，跑到這裡來聽人牆角。”
“誰稀得聽你牆角了！隻是碰巧了而已！”
洛寒瑩很氣，隻是雖然她本意不是偷聽，但到底蹲在那聽了一耳朵佳人有意，王爺無心的戲碼。
她覺得自己有些理虧，而且顯然這人就是故意說這話來氣自己，不想再和這人爭辯，張大一雙杏眼狠狠瞪了裴墨瑾一眼，洛寒瑩氣呼呼的抬腳打算繞過這人，回瑞和殿去。
兩人剛要擦身而過，裴墨瑾卻突然偏過身子，俯在洛寒瑩耳邊開口：“洛小姐為此事如此生氣，總不會是在吃本王的醋吧？”
“裴墨瑾你要不要這麼自戀！要點臉吧！”
洛寒瑩直接被氣得漲紅了臉，她抬起腳，朝著裴墨瑾的腿狠狠踹了過去。
裴墨瑾一個閃身，輕飄飄地把這一腳避了過去。
洛寒瑩一腳收勢不及，往前載去，再加上裙襬繁複，她一腳踩到裙襬上，重心不穩，直接滑倒。宮中近日剛下了雨，湖邊泥土濕滑，她這一腳栽倒，直接滑進了水裡。
“小姐！”
清瑤驚撥出聲。
裴墨瑾臉色一變，伸手冇來得及抓到人，直接跟著洛寒瑩跳進了湖裡。
“快來人啊！有人落水了！”
“救人啊！勇武侯家小姐和衡王殿下落水了！”
清瑤不識水性，看著兩人先後都進了湖，隻能大叫著去喊人來救人。
洛寒瑩是個純種的旱鴨子，身上衣裙吸水後非常沉重，她徒勞撲騰兩下就被帶著往下墜去，慌亂間嗆了好幾口水。
忽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亂揮的胳膊，把洛寒瑩往自己方向拉去。
裴墨瑾抓住了人，但洛寒瑩慌亂間本能掙紮，他隻能鬆開抓她胳膊的手，扣著洛寒瑩的腰把人往懷裡帶，洛寒瑩像抓住了救命的浮木，四肢立即緊緊纏了上去，胳膊牢牢抱住裴墨瑾的脖子，腿纏在他腰上。
裴墨瑾一手抱人，一手滑動帶著人往岸邊遊去。
其實他們離岸邊不遠，湖水也不算特彆深，隻是洛寒瑩一點水性不識，小時候還溺過水，突然毫無預兆地落了水，驚嚇間太過慌亂。
正好在清瑤喊叫下，救人的侍衛也趕了過來，看裴墨瑾帶人遊到了岸邊，七手八腳把人拉了上來。
洛寒瑩還閉著眼，不敢鬆開抱著裴墨瑾的手。
裴墨瑾半跪在地上，拍了拍她腰側，在她耳邊輕聲說：“鬆手吧，冇事了。”
洛寒瑩試探性睜開眼，發現確實已經在岸上，她鬆開抱人的手，腿軟的跪在地上，咳出幾口水來，立即有宮女抱著毛毯上前，將濕漉漉的兩人裹了起來。
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，抬起臉來想看看裴墨瑾的情況，然後看著麵前站著的一大堆人，直接呆住。
清瑤叫人的時候拚了命地喊，動靜委實是不小，這裡離瑞和殿又近，她的喊聲直接把瑞和殿裡正在宴飲的眾人都驚動了。
聽到落水的是洛寒瑩和裴墨瑾，眾人立即匆匆趕了過來，剛到就看到侍衛把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從湖裡拉了上來。
以皇帝和皇後為首，裡三層外三層站了一圈文武百官，她爹孃勇武侯夫婦站在帝後身後，臉上表情是擔心又加上些不忍直視，看上去很是扭曲。
洛寒瑩默默裹緊了身上的毯子，現在是真想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，再次後悔為什麼冇像她二哥那樣直接裝病不來，她閒著冇事進宮參加什麼宮宴啊！
她就知道遇到裴墨瑾不會發生什麼好事！
-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