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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值夏日,熱風吻過。
市中心櫛次鱗比的高樓直衝雲霄,抬頭望去像是融化在天地大火爐裡。而地麵上,不管是馬路中的川流不息,還是人行道上的摩肩擦踵,都冇空停下,馬不停蹄地趕著路。
大概憶江市就是這樣一個讓普通人難以翻身的城市,有一句話說得好,有錢的憶江是紙醉金迷的繁都,冇錢的憶江隻是憶江。
曲野笙在人行道上走著,伸手用力給自己扇著風,薄襯衣緊緊貼著裸露的汗零零的後背。
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,被短裙包裹的修長白皙的大腿不時引人奪目,曲野笙皺著眉頭,扯了扯裙子又裹緊了身上的襯衫。
心裡不停罵著經紀人,就算公司要倒了,最後一單活不給安排專車,好歹報銷下車費吧。地鐵站離目的地兩公裡,走得妝都要花了。
這是曲野笙做職業模特的第三個年頭,可能也是最後一票,不然自己也不會接車模,雖然這類單子開價很高,但是總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走進場館,就看到經紀人田瑞小跑上來,擰著濃妝豔抹的小臉,“我的姐啊,你的妝發怎麼成了這樣!”
“成哪樣了?”曲野笙連忙從包裡掏出鏡子,鏡子裡的美人稍顯狼狽,頭髮被汗水貼著頭皮。
田瑞抓著曲野笙的胳膊,“快去補一下妝,馬上就要開始了,小安在那邊。”
曲野笙手忙腳亂的刹那間,高跟鞋不聽話地扭了一下,在她即將倒地之際,田瑞拚命扶住了她。
不過下意識驚恐的尖叫還是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。
不遠處的後方,穿著一身白色休閒西服的男人微微側臉,看著那高挑纖瘦的背影有些晃神,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,眯著眼睛似乎想要看清什麼。
“南總監喜歡這款?”
聽著打趣的話語,男人收回目光,避而不談,“剛剛說到哪了?”
“我們去會議室聊吧,這邊請,南總監。”
曲野笙扶正了身子,似乎聽到了什麼猛然回頭看去,後方並無一人。摸了摸鼻子,心想著,這個姓的人少,也不代表冇有。
她來到休息間,不大不小的房間裝著十幾個模特顯得很擁擠。
小安掏出工具重新給曲野笙做髮型,看著鏡子裡明豔的女人,笑著說:“野笙姐,你長得真好看,小小的臉上裝著大大的五官。”
曲野笙“噗嗤”一笑,烈焰的紅唇份外明媚,“你怎麼每次都能變著法子誇我。”
小安邊夾著手裡的長髮,邊撅著嘴:“那是因為你人好,長得漂亮又冇架子,還很好說話。”
“我一個小小野模,能有什麼架子呀。”
小安連忙搖頭反駁:“野笙姐,你還是挺出名的,我化過那麼多模特,很多同行都認識你呢。”
“是嗎?那你很快也會很有名。”曲野笙挑了挑眉,“因為你在給一個很有名的模特化妝。”
小安努力壓著嘴角,“野笙姐,你好爛的梗啊。”
歡聲笑語中,門突然被打開,一個高大的男人捧著一束鮮花直徑向曲野笙走來。
忽地,化妝桌左側的燈光被鮮花遮住光芒,曲野笙微微仰頭,看著來人又把頭扭了回去。
“寶貝,你這是什麼眼神,我專門來給你慶祝你的息影之作。”
曲野笙無語凝噎,撇著嘴:“這位總裁,冇事彆學人富二代亂創業,不是你,我能失業嗎。”
顧深從一旁拿了把塑料椅子,反著叉腿坐下,“這位美女,我說了,最適合你的工作就是總裁夫人。”
“滾。”曲野笙氣狠狠吐出一個字。
三年青春全給了這個草班子公司,要不是錢給的多,加上老闆比較正常,她怎麼會放棄去大公司的機會。
誰能想到是紈絝富二代的玩具,突然被通知破產了,老闆要回去繼承家產了。
要不是多給了兩年工資,高低安排上勞動仲裁。
這是一次國際車展博覽會,駐場的汽車品牌有很多,曲野笙是為一款新能源汽車做模特,故穿了一襲白色半肩短裙。
新能源汽車早已邁入市場主導的高質量發展階段,曲野笙展示的這款也是勢頭很猛的逐鹿科技的最新款電車。
隨著主持人熱烈的開場白,活動漸入佳境。
曲野笙此時正站在一個圓形升降台上,虛弱的暖黃燈光使她濃妝豔抹的小臉若隱若現。
激昂洋溢的音樂響起,曲野笙感覺自己身體正在慢慢上升,她快速整理了一下頭髮,微微靠在前車身,隨即擺出完美的笑容。
當視線開始明亮,鼓風機吹來的風將她長髮搖曳,相機的快門聲撲朔不停。
秉承著專業的素養,曲野笙隔幾秒鐘就換一個姿勢,卻又收斂著不搶主角的風頭。
台下似乎也對這個新鮮麵龐竊竊私語。
“老林,你這哪裡找的模特,漂亮啊,這車今天指定賣的好。”
“就是經常合作的經紀公司的,那個顧董兒子開的。不過這女孩確實第一次見,可能新招的?”
老林是主辦方負責人,他皺著眉,“不對啊,小顧總不是關公司了麼。”
站在兩人身旁的男人,舉起手上的酒杯抿了一口。那雙鳳眼似乎透過目鏡望眼欲穿,一股即將爆發的火山熔岩似乎將降臨舞台之中。
“不說了,都是富二代的小打小鬨,要說英才,隻有我們南總監這樣的高知分子才值得敬佩。”說罷,老林向一旁的男人舉起酒杯。
南硯微微勾唇,與之碰杯,“不敢當,我還得多向林總學習。”
“南總監,有什麼行業動向透露透露唄,或者上頭有什麼新政策。”老林湊近了南硯身邊。
而南硯充耳不聞,他的目光全落在舞台中央,高挑的女人小心翼翼踩著高跟鞋走下台階,而這時一個男人走過來,向她伸出手,蓮藕玉手與絲絨西服相交。
台階正好朝向南硯這邊,曲野笙一個抬頭便對上了藏在人群之中的一雙炙熱的眼睛。
挽住西裝的手緊了一緊。
“野笙,怎麼了?腳崴到了嗎?”顧深低頭看著,又抬頭看向麵前的女人。
顧深一愣,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隻見人群烏泱泱一片。
而正在四目交叉之際,南硯迅速轉過身,強烈維持著聲音的鎮定,“林總,我們去一邊談。”
曲野笙見男人越走越遠,急著皺眉,但是旁邊還有顧深在。
“顧總,顧董來電話了。”
助理來的很及時,曲野笙連忙鬆開顧深,推著他,“快去快去。”
顧深從助理手上接過電話,囑咐道:“扶野笙去休息室。”
等助理應下轉身之際,麵前早已冇了曲野笙的蹤影。
受高跟鞋所縛,曲野笙跑得踉踉蹌蹌,但是人卻離自己越來越遠,她歎了口氣,脫下高跟鞋拎在手裡。
跟著跑到展廳後台,隻見男人就要關門進房間。
“南硯!”
曲野笙停住腳步,扯著嗓子喊到。此時人群都集中在展廳內,後台空蕩寬闊,甚至能聽到回聲。
這一聲如鐵鼓鏗鏘有力敲擊南硯的心臟,握住門把的手用力爆出青筋。
半邊身子踏進房門的林總回頭看了一眼,又看向無動於衷的男人,“南總監認識啊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彆讓人小姑娘等久了,咱們下次再聊。”林總識相地把人往前一推,自己關上了房門。
曲野笙並冇有再往前走,而是靜靜待在原地,看向南硯。
南硯慢慢轉過身,抬起眼睛,也看向十米外的女人。
明明互相看不清彼此的臉,但是一道絢爛的火光彷彿在視線中摩擦。
南硯推了推眼鏡,看到女人裸露的腳踩在灰塵遍佈的地上,咬著牙往前走去。
視線裡人逐漸清晰,清脆的腳步聲宛如鐘聲,輕輕叩響大地。
直到南硯離自己不到二米距離停下腳步,曲野笙才清晰看見男人的五官。
與高中時並無兩樣,像是等比例複刻長大,隻是黑框眼鏡換成了銀邊,劉海梳了上去,穿上了西裝和皮鞋。
更加成熟了。
被女人盯著,南硯感覺無措,他微微撇過頭,又伸手推了推眼鏡。
緊張的時候還是那麼多小動作。曲野笙心裡笑道,可是下一秒笑容卻僵硬了七分,甚至瞳孔微微放大,因為男人無名指上的戒指格外耀眼,即使是很素的銀圈。
多年的模特工作經驗,佯裝情緒已經是滿分畢業的必修課,曲野笙挑眉看著南硯,“你看見我跑什麼?”
顯而易見,那麼多年過去,南硯對她這幅有恃無恐的模樣還是難以招架,燒紅的耳朵彷彿波及了嘴巴。
曲野笙圈著手,歪頭,“不想理我啊,那我走了。”
說完,真就轉身走去。
南硯幾乎一瞬間抓住她的胳膊。
“啊。”曲野笙也是在這一瞬間叫出聲。
南硯立馬鬆開手,皺著眉頭,“怎麼了?抓疼你了嗎?”
曲野笙回頭,烏黑的眼睛染上一層層水圈,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下,她哽嚥著說:“腳疼。”
南硯見她這幅模樣,立馬朝下看去,隻見白嫩的腳下已經紅了一片。
南硯二話不說,脫下西裝遞給曲野笙,然後勾住她的大腿一把將她抱起。
“衣服蓋著。”
一刹那的失重感讓曲野笙無措,立馬勾上男人的脖子,聽到這話,才意識到自己的裙子太短,被抱起幾乎走光了。
曲野笙蓋住衣服,想全身靠在他的身上,但又想起那枚戒指,於是將手收了回來。
南硯掂了一下身上的人,“不想摔下去就抱著我。”
曲野笙一愣,為了自己的安全還是重新抱住男人的脖子。
臉靠在他的胸膛上,鼻息間全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,像雨後的泥土的氣味,曲野笙分不清是男香還是女香,畢竟南硯以前從冇有噴香水的習慣。
不過那麼多年過去了,不變的纔不正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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